艾米丽得了绝症( 甜饼⁄短完⁄整理重发)

1.

  在连续第三天从面前的医生身上闻到异样的铁锈味后,某雇佣兵坐不住了。

  奈布萨贝达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自知自己的脑子不算灵光,但身为一名经受过长期历练的雇佣兵,对血液那股独特的气味,曾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留下无数个至今难以痊愈创伤的自己可谓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综上所述,他赌上他作为军人的荣誉,那百分之百是血。


  虽说在将死亡逃脱游戏作为日常运营着的欧丽蒂丝庄园,对每天都在与穷凶极恶监管者进行死亡博弈的求生者来说,受伤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但这三天里,游戏内游戏外,赛场上休息室,无论他在哪里遇到艾米丽,鼻尖总能捕捉到那股时隐时现的铁锈味。

  三天了,血的味道还是挥之不去。奈布偷偷地瞄了一眼坐在他身前正认真帮他做着定期复查的医生,总觉得她一开口好像又要斥责自己伤口复发没有第一时间来找她治疗,于是默默地将她没有自己治疗的猜测抛至了脑后。

  难道是受了三天都无法止住血的重伤?

  再打量着艾米丽这些天来略显苍白的脸色,奈布终于做出了判断,破案了。

  这么想着,他再次望向眼前的女人。他是一个随性的人,很少在意自己的伤口。说实话,艾米丽对他无微不至的叮咛有时令他感到困扰,但一直以来,自己也确实承蒙着她的好意。确实是多亏了她,自己伤口的复发率大大降低了,牵制监管者也感觉更随心自如了。

  而此刻,艾米丽的脸色似乎比起前日还有过之而无不过的憔悴。他不善言辞,但他觉得作为一个有良知的男人必须得说些什么。于是乎,他空出的手攥紧又松开,斟酌了许久,终于开口了:“你的身体,没事吗?”

  奈布感受到她正在包扎的手停了动作,向自己投来问询的视线。他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对方直勾勾的目光令他下意识伸手把本就很低的帽沿拉得更低了:“……你身上传来血的气味。”

  语毕,仿佛空气被定格了一般。他一等再等,对面却久久没有回应。这可不符合教养良好的上等人淑女一贯的作风。奈布探询般地抬头,略显喑哑的声音却在头顶响起。

  “我是个医生,我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女人侧过脸去,细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的阴影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她无甚血色的唇角勾起了一丝苦笑,低语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难以愈合的重伤,令医生束手无策的难题……

  奈布心头一颤,当即怔在了原地,颤抖的瞳孔中倒映着她如瓷器般尽显脆弱的面容。


  ……艾米丽,她得了绝症。

2.

  “真是个奇怪的问题呢。”红蝶展开手中的折扇挡在面前,眉头微皱,显然陷入了沉思,“一个人临死前最可能想做的事……”

  虽说是在中止游戏的休息时间,方才红蝶看到自己出现在她面前时好像看到穆罗的野猪上树般惊讶的神情还历历在目。奈布在心里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他和红蝶的关系可没有好到主动来找她谈天的程度,倒不如说,在这次之前他和红蝶甚至没有在游戏外打过照面!

  说实话,奈布也不是很能理解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噢对了,也许一切还是要归结于他不采取些行动的话就微微作痛的良心。

  艾米丽,她得了绝症。而且看她自暴自弃的态度,奈布猜测她怕是已经时日无多了……总而言之,他觉得知道了实情的自己,必须得为她做些什么。例如,为她实现最后的愿望之类的——权当是一直以来接受她免费的私人诊疗的回报吧!

  情商低如奈布,也懂得不该戳人痛处的道理。于是奈布打消了直接去问艾米丽有什么遗愿的想法,经过深思熟虑后,最终选择了来问红蝶(庄园里与艾米丽年龄较为相近的成熟女性)。


  “恕妾身直言,妾身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因人而异的吧?”

  言下之意,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本人?道理他当然都懂,可你的答案已经是这个庄园里最具参考性的了啊!奈布心虚地清了下嗓,让步似的补上一句:“对……对一个女人来说。”

  见眼前的雇佣兵如此执着,红蝶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妾身认为,对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果然还是要在世界上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而对一个女人来说,也许就是……留下一个代表着血脉延续的,孩子吧?”

  啊,孩子——天知道奈布的第一反应是,还好,不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层面的东西,那就有实现的可能……呃不对,他去哪帮艾米丽搞一个孩子,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来啊?!

  一名曾(为了钱)上刀山下火海为雇主实现愿望的雇佣兵,觉得自己的职业尊严受到了冒犯。

  “——佣兵先生?”红蝶不解地向肉眼可见地僵在原地的雇佣兵搭话,然而奈布本就蹦不出几个字的嘴此时更是一个音节都挤不出来了。

  “佣兵先生,恕妾身失礼,”红蝶兀自往下问,“是……有谁遭遇了不幸吗?”笑面虎般的女人合起折扇,有节奏地轻敲着掌心,那一下一下的轻响仿佛敲在奈布的心头,如审判的钟声般阵阵回荡。

  逃无可逃,奈布不自然地撇了撇嘴角:“一个……朋友。”

  “是吗,那可真是令人悲伤。”红蝶微不可察地抬了抬眉,“不过,妾身觉得,您的朋友愿意将这个情况告知与你,想必您在她心里,一定占有特殊的位置吧。”句末带上了几分不知是悲悯还是揶揄。奈布还没从方才孩子的结论的震撼中返过神来,又被红蝶的这句话打了蒙头一棍。

  他在艾米丽心里……是特别的?

  

  男人不算灵光的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

  今天已经是他得知那个消息的第二天了,可庄园仍然一如往常的平静。艾米丽得了绝症,这么重大的消息,为什么现在是他在这里焦头烂额?按理说她身边的园丁一定会第一个起来动作的,可今天看到园丁明显还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为什么她会不知情……等等,说到底为什么自己会知道这个消息?


  “——想必您在她心里,一定占有特殊的位置吧。”

  “而对一个女人来说,也许就是……留下一个代表着血脉延续的,孩子吧?”


  红蝶的话在脑中无数次回响,奈布找不到暂停键。

3.

  自得到红蝶结论那天以来,奈布就一直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当他发现只要他给自己的大脑留下空闲时间,自己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艾米丽(的病)后,他企图靠尽可能多地参加游戏,逼自己长时间置身于与监管者心惊胆战的拉锯战来转移注意力。

  ——当然,兀自增大工作量的结果是他最近受伤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此时他最不想见的人更是每晚不请自来地敲响他房门为他疗伤。

  自己近日的古怪举动连被一致公认为运动白痴的威廉都发觉了,七窍玲珑的艾米丽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但好在为自己包扎的艾米丽仍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上等淑女风范。曾长时间与上等人打交道的佣兵清楚他们的原则,艾米丽与所有上等人一样看似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但与她无关的事她从不多问。

  所以奈布缄口不言,艾米丽也就不会问。

不幸中的万幸?奈布在心里复杂地叹了口气。


  一直得不到解决的问题只会随着时间变本加厉地放大,而死亡游戏不会因为一个棋子的状态好坏酌情暂停。

  自得知艾米丽身患绝症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四天,自从红蝶那得到结论已经过去了三天。

  奈布在准备大厅掰着手指,自己已经三个晚上没睡过安稳觉了。他将臂上的护腕一再系紧,试图用紧绷的充血感使自己振作起来。

  作为一名雇佣兵,不该被儿女情长左右。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更不该轻易自作多情。

  他明明清楚这个道理,奔跑着,看着眼前地面上渐渐逼近的如鲜血般的红光,却下意识地想到了艾米丽。

  ……她会死。


  是因为意识到可能会失去吗,那些原本习以为常的日常缩影充斥在他眼前。

  他们的交集不过从来到这个庄园才开始,但自从得知艾米丽身患绝症的那天起,那些碎片式的画面就无数次在他脑海的每一个角落闪现。

  从初见时她礼貌却透着疏离的微笑,瘦弱却始终挺直的背脊,专心破译时微颤的长睫;到后来每次得到他庇护时由衷地向他道谢,发现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时拉下脸斥责他,最后到将病情透露给他时无助的神情……

  如果,如果他真的在艾米丽心中占有特别的位置……

  他想帮她实现愿望。

  可那个令他混乱关键词适时地出现,再次将他的思绪导向死胡同。


  身前重叠的光影与奈布涨红的耳廓一样泛红。

  那是一瞬间的事,佣兵启动护腕的手慢了一拍,红夫人蓄力的玻璃利刃先落了下来。

  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4.

  奈布是被剧烈的疼痛刺激醒的,睁开眼是熟悉的床头,自己正侧卧在床上,背后从左肩到右腰的对角线火辣辣得疼。

  奈布咬紧牙关,挣扎着坐起来。疼痛使浑噩的大脑清醒了一些,他花了半分钟回忆了一下自己昏迷前遭遇了什么,又花了半分钟试图捋顺大脑里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完了,他觉得自己逊毙了。身为一个军人出身的救援位,竟然被监管者蓄力重击打趴了,还昏迷了这么久,明天肯定要被玛尔塔嘲讽了。

  不过,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奈布艰难地转动脖子,刚想通过窗外的天色确认时间,房间的门就毫无预兆地被敲响了。

  然而不等他应声,门外的人似乎是笃定自己不会回应,象征性地敲过三下后就直接转动门把推门进来了。


  来者正是那个某种意义上来说,间接导致自己现在瘫在这动弹不得的“元凶”。

  奈布和她大眼瞪小眼,有些意外地发现她今天没有戴着职业护士帽,也没有穿着那标志性的浅蓝色职业披肩。但还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艾米丽就关上门径直来到了自己床边。

  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俯下身来,手上开始了动作。

  奈布的视线自然而然地从她的发旋一路往下,却被她胸前的开口夺去了视线,甚至忘了确认她究竟在忙活什么。

  房间不算明亮的昏黄灯光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时不时地透过她胸前破损的布料开口在她白酥的胸脯上跃动。女人的事业线聚起浮想联翩的沟壑,一路往下……

  该死!

  奈布调动了身为军人所有的理性,强迫自己从魔鬼的诱惑上移开视线,然而扭头的动作太过决绝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不禁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一切的“罪魁祸首”闻声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毫不知情地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奈布尽了最大努力让视线与身前的艾米丽错开90度,保持着一个很奇怪的姿势看着窗外。


  天色已暗,密闭的房间,自己和艾米丽。

  奈布在心里龇牙咧嘴,已经接受过那么多次私人诊疗了,自己明明应该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为什么事到如今却意识得这么强烈?

  说到底都是因为红蝶给了那种奇怪的结论!奈布如此懊恼着,余光却瞥见女人停了动作。他如释重负般回过头去,却看见女人一把将长裙的布料撕扯下来。

  雇佣兵定军姿般地僵住了。没了冗余衣料的阻碍,女人白皙的大腿暴露在他眼前。此刻她正蹲伏在奈布身前,流畅的腿间线条一直延续到被阴影挡去进路的最深处。这次奈布是怎么也移不开眼了,这一切的一切都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被冒犯了。当然,尽管有红蝶的结论在前,但艾米丽本人没有近一步的表现,他也就无数次地告诫自己不该自作多情。

  可今天,从艾米丽穿戴不整地来到他房间开始……说到底,一个有点意识的女人都不会在深更半夜毫无防备地拜访一个男人的房间!这是连他这个大老粗都懂的道理,艾米丽一个上等人淑女没理由不清楚。

  虽然他一直被克利切调侃是不懂女人心的闷瓜,但这次,他能肯定自己绝对没有会错意,这一系列异样的举动无疑都是在暗示他!


  奈布咽了咽口水,下定了决心:“……做吗?”

  艾米丽头也不抬:“做吧。”

5.

  眼前的雇佣兵突然开始解自己衣服的时候,艾米丽还以为他学乖了主动配合治疗方便她上药,可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压倒在床上的时候,艾米丽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不是没有想过那种可能,只是她怎么也难以将眼前还尚显青涩的大男孩与之联系在一起。

  所以当艾米丽终于出声制止的时候,该说真不愧是男人的行动力吗,奈布已经把她打底的制服裙扒掉,在尝试解她的内衣了。

  ——动作笨拙而粗鲁,仔细一看双眼还紧紧地闭着。

  这方面的事对艾米丽来说早就无足轻重了,但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伸手攥住奈布仍在动作的手腕。两人相触的肌肤炙热得发烫,准确地来说,热度是从对方此刻明显僵住的手腕不断地传递过来。

  几乎回到出生时最初的模样的男女,在床上无言地对视。

  “我还在生理期,萨贝达,能稍微……等一等吗?”

  语毕,她明显感受到先前氛围暧昧的空气明显冷了几个度,眼前大男孩的脸色更是比万花筒还要精彩。

  他湛蓝的眸子微颤着,瞪得透大,好像得到了什么答案。随后他沉默了,似乎陷入了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

  良久,他神情复杂地抬头:“……你为什么衣冠不整?”

  “啊,我刚结束完游戏回来,逃跑的时候帽子和披肩被扯烂了。听说你受了重伤,来不及去换衣服就马上赶过来看你了……”

  闻言,男人的脸色更难看了一点,艾米丽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紧接而来的追问打断,“为什么要撕自己的裙子?”

  “你这几天受伤得特别频繁,我医疗物资的消耗特别大,直到刚才我来了才发现绷带已经用完了。我看你还在出血,一时情急……”

  男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

  “抱歉,是我失礼了?也许我该注意些自己的形象……”

  奈布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似的,默默套上刚才被自己丢在一边的外套,把脑袋藏进了兜帽里。

  不知实情的女人以为他在为方才未遂的事感到失落,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等下个月……”

  这个乌龙也许会是奈布萨贝达这辈子最丢人第一大糗事。

  这次奈布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任艾米丽怎么叫唤也没有回应了。

6.

  日复一日的游戏,一如往常的庄园,监管者中的两位红裙淑女正坐在后花园惬意地享受美好的下午茶时光。下午茶的重点当然不是茶水或甜点,而是近期庄园发生的各种趣闻轶事。

  “对了,”红夫人点了点热气腾腾的杯盖,“那个雇佣兵前几天是怎么回事?竟然状态不佳到被我追也敢走神,害我误下重手,噢,这传出去可不符合我的淑女气度。”

  红蝶以扇掩笑,凑近红夫人耳语了一番。

  “——如此这般,妾身认为他的那个朋友十之八九对他有意。”

  “是吗,”红夫人勾了勾唇,“我倒是觉得有意的是他自己呢,不是么?”

  “在这个以互相利用为联系的庄园,又有几个人会愿意为实现一个‘同伴’的遗愿而奔波呢?”


  不远处的准备大厅里,雇佣兵打了个喷嚏,身旁的医生马上就来关心他的身体情况,可他却没有理会,一言不发地别过了头去。

  仔细一看,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脸却红得晃眼。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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